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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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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樣了。”

瀘水灣裏,又是深夜,蔣馭野吃了安眠的藥物已經睡了。許書文站在陽臺和蔣牧原通電話。

“吃了藥,剛睡著。”許書文揉揉自己的頭發,對蔣牧原說:“他好像選擇性忘記了昨天晚上那個電話。我問不出來,看記錄是打給馮珂的,要問嗎?”

蔣牧原在電話那邊沈默了許久,半晌開口:“先不說吧,他如果能自己緩過來是最好的。”

許書文沒有對這個判斷說什麽,蔣家有自己的打算,不管怎麽說現在都還有餘地,沒必要用太過激的手段,他比較關心的是另一件事。

“要給他重新用藥嗎?”許書文問,“抗抑郁的,他之前已經斷藥了很久了,但是現在看還是不行。”

蔣牧原沈默了一會兒,再開口,語氣裏有難得的動搖:“情況這麽不好嗎?”

許書文回答:“精神疾病和抑郁雖然不是遺傳性疾病,但是有遺傳的傾向的,阿姨當年…………我認為還是要慎重一點。”

蔣牧原的聲音變得稍微嚴肅了一點,問:“你是他的心理醫生,我想你可以和他商量。”

“心理醫生……”許書文在電話這邊失笑:“牧原,我要只是他的心理醫生,現在就不會通這個電話了,咨詢是有保密協議的。”

蔣牧原在電話的對面沈默不語,半晌,開口:“蔣彧州出國了,這段時間你們可以回老宅來住,王醫生他們都在。”

說完,蔣牧原就把電話掛了。

許書文聽著電話掛斷的忙音,知道蔣牧原是什麽意思。如果蔣馭野的狀態繼續往壞發展,為了把這件事瞞住,比起住在瀘水灣,蔣家老宅顯然是一個更加隱秘和安全的場所。

許書文在陽臺靜了一會兒,從口袋裏抽出一包煙來,在陽臺點了一支。

在煙霧騰盛起來之後,許書文抽了一口,又徐徐吐出,站在這處陽臺發呆。半晌,忽然想起了聞浪這個人。

如果現在是他在這裏,會怎麽樣呢?

夜幕來臨,聞浪拿著文家老宅的房門鑰匙,在門口和劉阿姨作別。

他拖著自己的行李箱,沿著文家門口的馬路往外面走。這處別墅修在一處山上,於是馬路也繞著山建,曲曲折折。聞浪走了很久才走到小區的門房。出去,走到外面的大馬路上,手機裏的叫車軟件才有了用武之地。

聞浪沒有驅車去衛佑亭給他定的酒店,他去了當年的那個租書店。

他很多年沒來了,自從知道這裏是蔣馭野家裏哪個常年伺候的仆人的產業,只要蔣馭野不在的時候他就不會自己過來,但是手裏一直是有這裏的鑰匙的。

聞浪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來這,他只是過來了。

就好像時移世易,物是人非,他,蔣馭野,文家上下,誰都爭先恐後地離開這個地方,過往的一切也正如他當年所想的那樣,隨著時間被帶走洗刷,而他卻帶著那萬分之一的僥幸,想知道這個地方有沒有變過。

那家租書店離得不遠,他很快就到了地方。聞浪下了車,拿著自己的行李,走到那扇熟悉,卻比記憶中要老舊許多的柵欄門前。

他從自己的鑰匙串裏找出來開這扇鐵柵欄門的那一把,鑰匙和門一樣的老舊,只是因為常常被撫摸,所以沒有那麽重的生銹的痕跡。

聞浪深吸了一口氣,把鑰匙插進了門的鎖眼裏,轉動了它,鑰匙在生銹的鎖眼裏發出了難聽的金屬摩擦聲。

門應聲而開。

蔣彧州那邊下午六點的時候,國內已經午夜了。

他想著蔣馭野的事,就給蔣宅那邊打了個電話,電話先被仆人接起來,10分鐘之後,又遞交到了蔣牧原手裏。

蔣牧原接過聽筒,言簡意賅地說了聲餵。

蔣彧州沒有計較他的無禮。蔣家的父子關系也就那樣,外人恭維的時候會說一句家教嚴明,其實就是彼此之間都沒什麽情分。平時如果沒什麽事,蔣彧州也不會太關註自己這些孩子在想什麽,只要做的不出格就行了。

能值得他特意打個電話的事,自然是他認為出格的事。

“我聽說馭野那邊去了醫生。”蔣彧州的語氣很自然:“確認了嗎?是和他媽一樣的毛病嗎?”

電話那邊,蔣牧原直接皺緊了眉毛。蔣彧州本人沒什麽文化,這麽多年養尊處優,說話雖然算不上粗鄙,但是也和禮貌相差甚遠。如果不是當年吃了時代的紅利下海經商,這樣的人八輩子也不可能和文與鳶扯上關系。

可他們卻成為了夫妻。

“沒有確診,一切都還不好說。”蔣牧原在電話這頭和蔣彧州周旋:“他還沒有到這個程度,請您不要咒他。”

蔣彧州每每聽到蔣牧原這樣客客氣氣又文質彬彬地說話就心煩。照他設想的,這樣的一個好兒子,就應該去走仕途。誰知道當年他犯什麽軸非但是蔣彧州還是覺得糟心。

好好的一盤棋,就因為文與鳶的一場病,什麽都走岔了。

“你要是不忍心就聯系我。”蔣彧州在電話裏顯然毫無溫情可言:“當年給你媽看病的那幾個人都在,只要這回人看死了,別出事,蔣家也不是養不起。”

蔣牧原是熟悉蔣彧州這樣的說話風格的。某種意義上,他這名父親和文頌齡其實是不謀而合,區別只是文頌齡多少還要顧忌著臉面,但是蔣彧州不在意這些。

他覺得如果蔣馭野會逐漸成為一個麻煩,那大可以提前解決。

蔣牧原在電話這頭抿緊了嘴唇,半晌,什麽也沒說,只是把電話掛斷了。

而這場風波的由頭,蔣馭野,才剛剛被送到蔣宅。

許書文再三考慮了下,還是覺得這個時候回蔣家是最好的選擇。於是在和蔣牧原商量過後,趁著蔣馭野睡著把他送了過來。

蔣馭野在藥物的作用下半睡半醒,還是有點模糊的感覺,不是知道有人在搬動自己。但是他因為吃了藥,神思倦怠,全身都沒有力氣,只好任由這些人搬運他。

他就在被搬來搬去的時候模模糊糊的想,還真的是太陽底下無新事,兜兜轉轉的,他們當年怎麽對文與鳶,現在就是怎麽對自己的。

他又一次想起在文家的那個晚上,在聞浪暫居的客房門口,那是他有記憶一來第一次行為失控。當時文家上上下下都沒把這個當回事,文頌齡甚至覺得他壓抑了這麽久,發次火很正常。更別說,他是對著聞浪這個沒什麽背景的“外人”發火,算的上有分寸,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可他自己知道不是。

他在文頌齡的勒令下回了自己的臥室,一晚上都躺在床上沒有睡著,手一直在抖。

沒人知道他在聞浪說出自己要走的時候,內心到底爆發出怎樣的憤怒和恐慌。這感覺回憶起來連他自己都心驚。他知道自己在失控,但是無能為力。

他接受不了聞浪先說要走。

他以前不知道,可能是因為他總是先走的那一個。不管是在酒吧外面吵架那次還是之後率先斷了往來,他總是更先放手。即使聞浪也會拒絕,他也覺得那是因為自己不想再跟他糾纏下去。如果他想,聞浪是不會拒絕的。

就好像聞浪雖然拒絕了進入他的社交圈,但是在不聯系那麽久之後,他打電話給他,他還是願意和他說話,甚至繼續安慰他。

蔣馭野覺得,如果是這樣也好,即便聞浪不肯陪他去面對那些人,但只要他知道他打得通這個電話,他就可以靠著這一星半點的慰藉,繼續把眼前的日子過下去。

被註射麻醉劑這次只能說是個意外,蔣馭野意外聞浪真的會來,但更讓他意外的是聞浪居然真的能解決這件事,這並不算是個好消息。

聞浪的清醒能讓他把自己從鄭一鳴那拉出來,就意味著他絕對不會頭腦發熱地繼續攪在這些事裏。

但是他沒辦法,他無法容忍這個人如此明確的拒絕,就像是溺水的人無法放棄自己的浮木。

聞浪可以走,但不能是現在。

蔣馭野知道自己當時在情緒瀕臨崩潰的邊緣依舊保持著一種強迫式的理智和清醒。

他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但也只是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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